曾經，我們都是對兒歌琅琅上口，蹦蹦跳跳的小朋友，但隨著長大成人，那些耳熟能詳的旋律，卻變得無趣、煩躁，甚至有些刺耳。

究竟為何這些兒歌會讓大人聽不下去?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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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｜Hsu Yuli

兒歌，顧名思義是兒童專屬的音樂，究竟有哪些特色？旋律簡單、琅琅上口是最主要的特色，聽聽現在小朋友界的洗腦歌〈Baby Shark〉便可略知一二。這首歌同時也是許多爸爸媽媽表示「聽到差點要發瘋」的歌，並非因為歌曲不好聽，而是它永無止盡的重複，讓大人聽得差點沒耳朵長繭。

這又帶來另一個問題──為什麼這種兒歌這麼樣的「洗腦」，讓小朋友一唱再唱、一唱再唱、一唱再唱？從歌曲本身來看，很多兒歌的歌詞在譜寫上，本來就以「兒童經驗」作為重點。這也是兒童文學界經常談論的概念，當大人為兒童創作任何內容，不管是童話、兒歌、繪本、詩歌，都會盡量貼「兒童的生活經驗」，藉此讓小朋友在接觸這些作品時能感到親切並與生活連結。而兒童的生活經驗較為單純，不像出社會的大人承受著過度複雜的生活，才會誕生小朋友覺得很喜歡、一直唱，但對大人來說空洞、魔音傳腦的歌曲。依照前文所提的〈BabyShark〉，就是重複著家庭裡的成員，媽媽、爸爸、爺爺、奶奶⋯⋯又加上簡單的鯊魚一家出門打獵的擬人化劇情，也是兒歌、童話裡面常見的手法。簡單、重複性高的歌詞與旋律，讓年幼的孩子能相對容易掌握，整首歌記起來，每一次從頭唱到尾都滿滿成就感，無怪乎讓小朋友像按下replay鍵一般無限重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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台灣兒歌的問題，就是太講究功能性，一下要教孩子刷牙、一下要便便、一下又要吃飯，還要有禮貌，音樂本身的美跟好反而被忽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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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「琅琅上口、重複性高、兒童經驗、擬人化」這幾個特色，廣泛出現在多數兒歌中（什麼？你說《冰雪奇緣》裡的〈Let it Go〉好像不是？搭配公主角色與動畫電影出現的歌曲，我們另當別論），一些比較古早的兒歌，也能歸納出這些特點，例如〈下雨歌〉中和媽媽一起撐傘回家的情境，和台灣多雨的氣候大有連結、〈伊比呀呀〉不斷重複的歌詞（至於到底是什麼意思，眾說紛紜，沒個結論），更別提〈小蜜蜂〉、〈小兔子乖乖〉等眾多用動物擬人化的名曲，因為帶有豐富的童話色彩而擄獲了兒童的喜愛。

一首歌讓小朋友不斷重複哼唱，理應是成功的創作，然而在許多亞洲國家，但凡是為「兒童」創作的作品，就會被冠以「教育」的目的。小啼大作兒童音樂社的社長Will在接受訪談時提到，「台灣兒歌的問題，就是太講究功能性，一下要教孩子刷牙、一下要便便、一下又要吃飯，還要有禮貌，音樂本身的美跟好反而被忽略了。」談音樂本身的美好或許很抽象，簡而言之，可說是整個社會憂慮孩子會輸在起跑點的氛圍下，剝奪了他們單純享受音樂、感受節奏的快樂。

「小孩的關鍵字就是『玩』，跟他講了再多大道理，最後都還是會想要玩，甚至有些大人覺得無聊的事情都可以玩得很開心。」Will表示，「我覺得童心被抹煞這件事，是最大的問題。」Will在音樂產業打滾多年，很晚才當了爸爸，兩個小女兒激發了他許多對兒童音樂的想法，小啼大作兒童音樂社成立的契機，也是來自陪伴女兒成長的心得。「我們整個社會對樂趣這件事，是有一點壓抑的，」他說：「彷彿大家不太理解，其實單純的快樂，是可以『沒什麼功能性』的，開心就是開心嘛。」人感覺到很開心的時候，不見得是因為獲得了什麼，也未必有原因，開心就是開心。而珍惜並享受這一份單純的快樂，正是現今的兒童音樂，甚至整個幼兒教育體系所缺乏的，因為大人會「怕輸」，家長也擔心未來孩子吃虧，所以幼兒園就開始教英文、學數學，但是在孩子的世界裡，很多事情是沒有輸贏的。

（圖片截自《MOGU MOGU 蘑菇濃湯》）

小啼大作兒童音樂社的創立，目標之一就是想帶給孩子「單純的開心」。雖然Will認為如今音樂的年齡界限並沒有非常的明顯，有些流行音樂當然也可以給小孩子聽，但有一些歌詞要小朋友去體會或理解，依然是有點太早了。Will認為，中文歌曲的市場上需要有更多專門為了兒童設計，且沒有刻意的教育意義，單純好玩開心的音樂。音樂固然有其品味或是好壞，這難免很個人、很主觀，其中的樂趣也往往沒有標準答案。不過當Will在為女兒尋找中文創作的兒童音樂時，發現很難找到那種「恰到好處」的音樂。然而所謂的「恰到好處」，也是隨著時代或社會脈動變動的，沒有一定的標準，這樣的現象引起了他非常大的興趣。「小孩子的接受度與喜好到底到什麼程度？沒有人知道。」他說。

在Will的帶領下，小啼大作兒童音樂社具體為兒童音樂作出的改變，從「製作」的視角出發。在製作音樂時，同時將大人與小孩考慮進去。小啼大作讓孩子進入錄音室，在歌唱老師的引導下，戴上耳機對著麥克風展現歌喉，他們會覺得很新鮮、很有趣，而孩子對歌詞的理解，也是藉由錄音和教唱的過程去慢慢體會。在小啼大作錄音或上課的期間，不會去過問「學會了沒」或「歌詞背起來了沒」，而是觀察孩子回到家後，是不是還會哼這首歌，甚至在家裡會一再重複唱給家人聽，「家長看到小孩來這邊上課是真的很開心、have fun，就會一直讓他們繼續回來這邊唱歌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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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Will的帶領下，小啼大作兒童音樂社具體為兒童音樂作出的改變，從「製作」的視角出發。在製作音樂時，同時將大人與小孩考慮進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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曾經有一個時代，台灣家庭流行讓小孩在很小的年紀就學習鋼琴，認為「學琴的孩子不會變壞」，還能陶冶性情，但往往最後變成爸媽大吼著要小孩練琴，而小孩心不甘情不願的敷衍了事。「過去把音樂（演奏樂器）當成一個技能，但我認為音樂應該是一個環境，」Will表示，「是小孩在成長過程中，接觸到的其中一件好玩的事情。」唯有覺得好玩，才能開啟興趣，在潛移默化下將欣賞音樂與美的素養灌注給孩子，才是最理想的兒童音樂教育。

即使對大人來說，兒歌的旋律過度洗腦、歌詞一直重複，常常想懇求小朋友不要再播了，但Will鼓勵大人可以換一個心態，「參與孩子的生活、跟著孩子的視角，對我來說像是再活一次的機會。」陪孩子成長、學習的方法，並不是上對下的教學與指導，而是陪伴，陪孩子感受音樂、陪孩子體驗生活。或許，並不是兒歌讓大人聽不下去，而是我們在面對社會艱辛的同時，逐漸不再能體會單純的快樂與純粹的開心。跟著孩子再活一次童年，也許和孩子高歌一曲〈Baby Shark〉，會成為你最享受的樂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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